山林律动

金吉玛的第87篇原创

黎明还未到达前，一声石破天惊的炸雷把我从深梦中掀醒，雨声密集，如一波猛过一波的滔天巨浪，冲击着梦中的乡村，加上那黑幕中如银蛇般舞动的闪电，让我不禁自问，这是北方的十月吗?今年仿佛比往年更暖，山里的蚊虫也更多，而农民们的收成比过去更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大家路上见面时相互打招呼的声音听起来更响亮又底气十足。深秋的乡村，仿佛一夜之间，大部分的植物都魔幻般地枯萎凋零了，我那种的太晚的三十多棵老种子玉米，只收获了十枚玉米棒，其它的还未来得及灌浆就被冻结了。但我知道，它们和园中的一切生命一样，已经竭尽全力了。如今只有大葱，白菜，草莓，苦菊依然生命力顽强，在一片枯黄里绿着。野猫，老鼠，蚂蚱，天牛，蜜蜂，蝴蝶，蚂蚁们都销声匿迹了，只有一只翅膀沉重的苍蝇和一只已经拖了尾巴的瓢虫还在窗棂上艰难爬行，看到蜘蛛在屋角结网，很好奇在这样万物凋敝的季节里它想网点什么？而山林里蕴藏着更多的能量和秘密。茂密的森林里，红黄橙绿的叶子织出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圆耳朵的鹿衔草在暗绿中透出一抹紫铜色。杜鹃花的叶子绯红鹅黄淡绿交错着，依旧散发着一阵阵独特的香气，小黄蘑只与松林为伴，猴头菇，木耳喜欢依附于柞树之上，桦树蘑是白桦树的专属，榛蘑喜欢长在灌木丛和林间落叶和老树下。有风的时候，高大的白桦树把风的消息哗啦啦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地传递出去，不会错过任何一株。在松林的庇护下，苔藓依旧毛茸茸地绿着，仿佛忘记了季节，在自己的理想国梦游，令我想起那句歌词“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有时，拾捡一些倒木上的桦树皮，当把一截桦树筒立起来时，里面腐烂的木屑如尘土一样从筒中倾泻尔出，让你瞬间顿悟了尘归尘土归土的寂寞真相。而那些被风吹落的松树枝，也可以收集起来，成为土灶引火取暖的最佳材料。就像婶婶说的那样，在山里，到处都是宝，只要你勤快，日子总会过得红红火火。山里的野生动物开始变多了，有时会偶遇两只狍子，一只野鸽子，山鸡，金雕或者圆脸的猫头鹰。采野蓝莓的妇女们曾经遇到过一只年幼的棕熊，它正在野蓝莓甸子里站立着挥舞着前爪，好像在跳舞一样，人们发出敲击声，它回过头来看了看人类，就慌慌张张消失在丛林里。熊类会在冬季来临前尽量补充能量，以应对漫长的冬眠时光，浆果，鱼类，蜂蜜，坚果等等都是它们的营养必需品，只是这边野生浆果的领地绝大多数已经被开垦为农田，像熊这样的大型动物生存空间并不乐观。当我在林间行走时，我会时常观察周围的树木，假想着，如果熊或野猪出现时，哪棵树能让我快速攀爬以躲避危险。每年的春秋两季，也是乡里鄂伦春护林马队上山护林的日子，这个传统从刺尔滨河流域的鄂伦春人年下山定居就开始了。最初的护林马队大约有三十多人，有马有枪有猎狗。如今，护林马队只有十来个人，他们是由鄂伦春人莫彩强，张林江，孟二小，葛春庆，葛春勇，吴宝荣，王建新，崔利军，吴楠以及鄂伦春女婿刘宽，高洪军，汪臣等组成。每位护林员上山护林时依照传统都要带上马匹，没有马的就要去借马。护林马队在春秋防火期各护林十天，时常住在山林里，条件也是比较艰苦。他们守护着山林，眷恋着故土，而他们的孩子，向往着远方，绝大多数奔向了繁华而便捷的城市或温暖的南方，但无论身在何方，每个人都要努力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也许，这就是生而为人的使命和宿命吧。彩强大叔他们小组扎营的这个地营子，过去叫刘队长草甸子，是父亲专门打草的地方。如今叫玉海地营子，大部分地方已经成了农田，种植着大豆和麦子。现在的农民，无论播种，收割，翻地，都全部是机械化，当我第一次看到庞然大物般的机器轰隆隆开过来，把一片片的黄豆一股脑吞下去，过后又哗哗地喷出黄灿灿的黄豆瀑布时，我定在那里惊呆了，感叹现在的农民还可以这样地省心省力，真的挺幸福的。最开心的是在地营子吃饭，一切都是香的，柴火灶大炖菜，炖出了山林的气息，每个人都吃得热气腾腾。巡山的猎马被绊在草滩或收割后的田边悠然地啃着草，时不时地它们会抬起头，四处遥望，那些漂亮的鬃毛有时在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这景象难道不是自己最亲切最温柔的童年记忆吗?那时，父亲是年轻而英俊的，马儿是健硕温柔的，猎狗长着威武的卷毛，母亲在炭火旁做着皮活，嘴里哼着深情的歌。我走进一匹枣红马跟前，试图触摸它的鼻翼。它警觉地从鼻孔发出噗噗的声音，让我觉得很有趣，就禁不住呵呵地笑起来。待在乡下，待在山林里，看大自然的美丽律动，不纠结，不缠缚，该开花时开花，该落叶时落叶，下雨的时候也可以下点雪，而火烧云也可以瞬间把寂寞的乡村变成一幅美轮美奂的油画。望着那些参天大树，你会被深深地吸引，在那种无法描述的高大威严里，有美，神奇以及巨大的虚无感，不仅感叹~人生如树啊。刘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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